【多角色向】永不凋零的花束

这是个放飞自我的脑洞,有私设,一发完

事前预警:cp向有源氏和古备前,其余cb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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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

2213年秋天,我被时之政府派来鸢尾花疗养院,接下了院长助理的工作。

说是疗养院,事实上我们治疗的对象并非人类,而是在与历史修正主义者作战过程中毁灭的本丸里少数幸存的刀剑。凭借审神者灵力显现的他们,在失去主人后依旧能够存在,只是在与下一位审神者灵力连接前,都会处于难以治愈的虚弱状态,只能依靠这块土地上微弱的灵力慢慢弥补,等待被分配到新本丸的机会。

从踏入疗养院的第一刻起,我就看到院子里行走着许多身缠绷带的刀剑。疗养院的前后院相当大,但因为缺少人手打理,只有十来棵干瘦的树稀稀疏疏立在地面,脚下草地也没了踪迹。也许是近来少雨的原因,泥土变得干干巴巴,甚至有不少地方皲裂开缝,像是凹凸不平的核桃壳那样丑陋。

踩在硬邦邦的泥地,我思考起鞋底可能会沾上的污迹,盘算着要不要向院长提及疗养院的整改。这时迎面而来两位付丧神,衣着一黑一白,薄绿与奶金色的短发映着朝阳蓬松抖动,不禁让我想起小动物柔软的毛发。

作为政府人员,我早将在编刀剑的样貌与姓名记得一清二楚,此刻自然知道所遇的是作为源氏重宝的髭切和膝丸。在时之政府内工作时我曾不止一次地见过他们被供奉的本体,不过与有着人类形态的付丧神分灵相遇还是第一次。

擦肩而过时,髭切冲我微微笑了笑,说出的话却并非以我为对象,“哦,新分配来了工作人员呢,弟弟丸。”

膝丸向我点了点头示意,并没有多的言语,紧皱的眉头让他看起来比兄长更成熟几分。他的衬衫领口露出了些绷带的痕迹,或许是胸膛上有伤口也说不一定。

这么想着,我也只是向他们友好地笑了笑,径直走进行政楼,来到院长办公室敲了门。

门扉并没有锁,在我触碰的一霎便悠悠开启。办公室巨大的落地玻璃窗摇曳着明亮光斑,我不由得虚了虚眼,却莫名的感觉不到一丝温暖。

放置着电脑的办公桌后,院长正坐在皮制办公椅中,望着落地窗外三三两两的刀剑。他长着一张精瘦的脸,鼻子上架了副复古的圆框眼镜,留着络腮胡,石雕般凝固的表情给人一种十九世纪哲学家的感觉。

我恭恭敬敬地上前,“黑木院长,您好。我是今天前来就任助手一职的西田。”

院长的视线终于落在我身上,透过镜片的目光却十分古怪,像是看着一个熟悉的陌生人,跌宕着一些怀念又生疏的情绪。片刻后,他指了指桌前与他相对的皮椅,嗓音略显沙哑,“坐吧,我会把你的工作任务告诉你。”

 

2

“不要把付丧神看做人类,否则你将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。”

离开院长办公室前,这是我听到的最后一句话,当时院长那充满忠告意味的严肃声音哪怕在一周后的今天,依旧清晰得仿佛就在耳边。

院内工作人员很少,因此我的工作大部分是琐碎杂事。整理疗养院中刀剑的资料,接收各部门物资的需求申请并派人外出采购,将管理员们对于刀剑健康情况的数据收集上报院长,并处理一些突发事件,虽然几乎都是有惊无险。我还记得来自103号本丸与244号本丸的两位日本号在喝醉后不慎摔进池塘,我闻讯急匆匆赶去,却发现他们早已从水中爬了起来,甚至拍着我的肩头邀我加入,与曾经在居酒屋遇见的男人们并没有什么大的区别。

但作为时之政府对溯行军武器而显现的付丧神本质并非人类,也并未脱离物的范畴,即便在政府内工作时,我们也被无数次教导要将他们当做物品看待,因此我牢记着黑木院长的忠告,并不打算越过这道模糊界限。

因为提交了疗养院的整改措施,本周伊始,我便接到整理付丧神房间的任务,查看每个房间缺少什么,并清理掉一些诸如打火机之类的危险物品。起初我认为刀剑们会对此事较为抗拒,没想到他们都非常自然地让我对房间进行了清查,叫做平野的短刀还特意为我泡了花茶,就像是欢迎客人一样。

付丧神的房间都是2-5人同住,整个清查过程顺利得出乎意料。我统计了所有屋内物品清单,并未发现什么危险物品,倒是许多样貌可爱的短刀塞了水果和零食给我,热情得令我在拒绝后都感到一丝愧疚。

我在便携终端上将1至4楼的房间按照房号录入资料,整理出需要补充的物资,一转头却发现还有一道通往五楼的阶梯。

点开绑在手腕上的便携终端屏幕,宿舍楼房平面图中并没有显示五楼有房间。我满腹疑惑来到楼梯前,看见阶梯尽头是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,一些铁锈甚至洒在了地上,看起来宛如落了点点猩红血迹。

刚踏上一级阶梯,我就感觉一阵凉风自铁门内吹来,像是一只冰冷的手拂过颈根,背脊蓦地窜上一股寒意。

那铁门宛如一片禁地,吸引了我的所有目光,理智想要拽住我的脚步,却依旧敌不过门后如同铁器吸引磁石般的引力。我下意识缩了缩肩头,脚步不受控制地拾级而上,推开了铁门。

直到绵长的吱呀声响起,我的理智才逐渐回复,面对安静如墓地的走廊紧张得打了个哆嗦。生锈的铁栏有些刺手,在我的触碰下又簌簌掉落铁锈。我踏过地上散乱的锈红,向走道而去,便见右手边墙上并列着四扇门扉,前面两扇挂着写了501与502的门牌,后面两扇却空空如也。

门扉与楼下没有任何区别,都是被漆为纯白的实木门,让我的不安稍稍减少。我轻轻敲了敲了第一扇门,片刻后打开的门缝中,出现了一名身材高大的红发太刀。

那是曾经被收藏于东京博物馆的国宝大包平,在与历史修正主义者开战后,他与其他刀剑一样,本体被转移至了时之政府的灵力室加以供奉。我还记得当年在灵力室里那柄长约90公分的宽大刀刃带来的极具震撼力的美,可是眼前的付丧神并没有想象中的意气风发,左颊的烧伤与略显凌乱的头发都透出无言的沧桑,那双钢色眸中更是沉淀了令人读不懂的深意。

听了我的来意,大包平沉声说了句“我们的房间不需要清查”,就打算合上门,我急忙用身子挤在门缝中,向他继续解释清查房间是为了疗养院的进一步规划发展,大包平却仿佛听到什么笑话般,不明意味地嗤笑一声,并没有让我进屋的打算。

“大包平,是西田先生来了吗?你也不要闹别扭了,让他进来怎么样?”

房间里传来另一个声音,不用想也知道是与大包平同刀派的御物莺丸,毕竟在时政管理资料时,几乎所有本丸的这两把刃都给人同进同出的感觉。

果然大包平听了他的话便一边说着“我没有闹别扭”一边挪开身体,没有再阻拦。我走进屋往里看去,房内只简单陈设了一张双人床、放了书籍纸笔的桌子和两个紧闭的橱柜。莺丸坐在桌前椅子上,右眼与右臂都缠着绷带,苍白皮肤与黑色出阵服的反差显出一种略感病态的美。他向我微笑着点了点头,嘴唇扬起的弧度充满暖意,让我从发现铁门时便紧张的情绪一瞬放松了下来。

也许因为只有两人居住,房内东西并不多,我迅速记录下物品正要离开,门外就传来502房门打开的声音,几秒后髭切笑眯眯的脸出现在了门外。

这时我才知道502房住着的是髭切,顺便也查看了他的房间。他的所有物比起古备前屋更少,并不像是与膝丸一同居住,我不由得好奇地发问,髭切只是惋惜地笑了笑,“我和这里的弟弟不是同一个本丸的,所以没有分配到一个房间。”

我总感到这个理由有些奇怪,“会来疗养院的刀剑一般都是本丸中残余的一两把,楼下也有许多不是同一个本丸但有联系的刀剑住在一起,尤其是粟田口刀派都这样。”

髭切耸了耸肩,垂在脸侧的短发给面部染上一层暗影,让我无法看清他的表情,“谁知道,总之院长是这么安排的。”

“你们是同一个本丸的吗?”

我回头面向古备前二人问道,大包平拧了拧眉没有正面回答,而是指了指我腕上的终端机,“你查一查不就知道了。”

因为疗养院这三把刀剑都仅有一把,我立刻对他们进行了搜索。出乎意料的是,三柄竟然都来自289号本丸,这在疗养院是非常少见的事。

来自过去的同伴在死亡与别离后还能相聚一堂,不论对于人类还是付丧神而言都是极为珍贵的事,我顿时理解了院长为何安排他们一同住在五楼,打算待会将他们的房间信息补登进系统。

这么想着,我向靠里的两间房走去,敲了敲503的门,却并未听到里面有人应答。

“西田先生,那两间房没有钥匙,所以都没人住哦。”

兴许是发现我等在门外,髭切出声提醒道。我扭头向504扫了一眼,“这两间房从来没有打开过?”

“是呀。”他笑容满面地歪了歪头,“不过无法打开的门还是不要打开比较好,也许里面通往的是不归之路呢。”

我被他的话引起了好奇,顿时抬眼向他一望。髭切的脸上除了笑容之外并没有其它的表情,金色眼睛毫无隐藏地与我对视,就像刚才所说的是儿童的戏言一般。

于是我只能作罢,向他道了声谢便往楼下而去,髭切的声音突然又在后面响起,“西田先生还真是个好人呢,以后可以找你聊天吗?”

柔软而友好的语气让我顿住脚步回头的一瞬不自觉地点了头。髭切冲我做了个ok的手势,莺丸也拉着大包平从屋里走出,抬手向我挥了一挥,脸上堆满温柔笑意。

这一刻,我竟然莫名生出一份亲切的熟悉,就像是在遥远的曾经便与他们情谊深重。

 

3

从那之后,我总是在不经意间留意刀剑们的动向,终于发现莺丸和大包平喜欢待在庭院角落的一棵树下。莺丸常常捧着一本厚厚的精装书阅读,大包平把头枕在他的腿上,犹如一只晒太阳的大型犬一样安静闭着眼,有时莺丸看到有趣的片段,还会将内容低低读出,换来大包平轻轻一笑。因为他的右手不便握物,餐厅里时常见到大包平用勺子认认真真喂他吃饭,末了还取来纸巾给他擦拭嘴角。莺丸也总是仰着头乖乖让他擦脸,半眯着眼微笑的模样像极了一只餍足的猫。

而髭切在那之后确实时不时便会找我说说话,尤其是每天清晨我从宿舍到办公室的路上,总能见到他笑吟吟的面庞。闲暇时,髭切会拿来一些莺丸做的茶点,与我一同坐在院子里的走廊下,偶尔提起千年前在战场的故事,却并不像我所想的那样面带荣耀与光辉,反倒平静得生出一份被时间遗忘般的落寞,让那披着白色外套的身影显出几分孤独。

不过,这份孤独每当膝丸路过便会从髭切脸上全数消失,随后他总是追着膝丸的脚步赶去,与他说着话并肩离开。每当我路过庭院,几乎都能瞧见源氏兄弟坐在一张白漆桌边,一面吃着点心一面翻看手里书籍,仿佛要把曾经分别的时光浓缩进彼此的呼吸。

让我始料未及的是,随着时间推移,疗养院的其他刀剑也与我熟识起来,尤其是有着孩童面容的短刀们,每次见到我都怀着极大的热情。在一次结束工作离开行政楼回到宿舍时,一期一振曾经礼貌地邀我一同参加聚会,而同住一层的左文字三刃则是晚餐的负责人。

不得不说作为付丧神,他们的厨艺精湛到了让我吃惊的地步,时蔬的香味与浓汤的可口中,我看到江雪和宗三为缺了一只手臂的小夜盛满饭菜,又充满兄长关怀地揉了揉他的头顶。

一瞬间我莫名的生出一个念头,如果我有弟弟,或许也会是这样吧。

不知是不是战事趋于稳定,疗养院始终没有刀剑被新的本丸带走,也并没有新的伤员进入。我曾向黑木院长打听目前的战况,他告诉我溯行军正节节败退,完全不必担心。不过让我在意的是,黑木院长说话时总是刻意避开我的视线,时不时还会用手揉着眉心,挡住我向他望去的目光。

历史修正主义者的猖獗曾让国家与社会陷入混乱,时之政府在非常时期挑选了拥有灵力的民众作为审神者和工作人员。当接到指令时,我们无法拒绝,也无法获得选择,大量普通人从此走入特殊的战场,用自己的肩头扛起时间无情的动荡,将付丧神作为最前线的武器,派向过去与现在的任意节点。

事实上从故乡离开后,我没有一天不在渴望战事的结束,渴望与亲人团聚。因此听闻状况稳定不由得欣喜,然而雀跃的心情没能持续多久,一丝担忧便从中生出。

战争结束后,这些作为武器的付丧神将何去何从?他们也有想要回归的故乡吗?

记不清从何时起,我开始去往三条屋中与刀剑一同饮茶。比起酒精,我其实更加喜爱茶水的清苦与回甜,而付丧神们或许因为漫长岁月中积淀,所泡的茶总让人感到舌尖流淌了历史尽头的沧桑。

三条家的几刃来自于不同本丸,相似点是伤势颇重,灵巧的今剑失去了左腿,总是坐在岩融肩头,同时也代替了岩融只剩下一道疤痕的右眼。石切丸和小狐丸高大的身躯缠满绷带,大部分时间都在卧榻之上;三日月的脸上留下一道口子,重重华衣遮挡下也布满了伤痕,高贵华美的气质却并未因此减损分毫,依旧耀眼得令人叹为观止。

他拂过衣袖递来茶盏,接下时我突然窥见藏在袖口中的血痕,一句话禁不住脱口而出。

“你们对人类有所怨恨吗?让本该安宁的灵魂负上这样的伤口。”

“不论是否作为武器,我们始终都是人类的造物,长久的安宁是不会存在的,人世唯一不变的就是永不停歇的沧海桑田。”

三日月哈哈笑了笑,用悠长的语调慢慢说着,浅浅啜了一口茶。

这句话让我的脑海中回荡起政府关于以物待刀剑的教导,死板的条例与眼前活生生的人物是那么的格格不入,心里莫名的不是滋味,“去往战场是你们的本意吗?失去了这么多,你们还愿意回到战场么?”

三日月静静望向窗外,眼中月牙映出一抹冰冷光泽。

“西田,重要的并不是我们想要什么,而是你们想要什么啊。”

我的心脏不由得一紧,手里茶水不自觉地倾斜,几乎快要洒出杯子。我并不知道在漫长历史中,每一把刀剑究竟对自身遭遇有着怎样的心情,也不知道过去的战斗里他们究竟失去了多少,那些伤痕与痛苦无法被掩埋遗忘,空虚的豁口只能用同伴的相濡以沫填补。这些自千百年前而来的付丧神经历过太多,也承受了太多,踏着满目疮痍依旧保持自己的骄傲步步前行,他们和人类同样的脆弱独孤,也和人类同样坚不可摧。爱意,思念,憎恶,渴望,纷繁的情感在工匠与历史的敲击下刻入钢铁的骨髓,最终铸就了与人类极其相似的灵魂。

疗养院的刀剑们,究竟与人类又有哪里不同?

在一天傍晚和粟田口的短刀们玩耍时,我忽的生出了这样的疑问,才惊觉我早已无视黑木院长的忠告,踏进了不应触碰的界线。

五虎退抱着皮球从我身旁跑过,即便腿上缠着绷带,依旧将球奋力地扔给平野,平野一只手臂缠着石膏挂在肩上,还是抱着球努力躲开信浓的抢断,绕到我身后扔进地上竹篮,与信浓一队的后藤立刻不甘心地叫了起来。

不远处站在长椅边的鲶尾马上跳起来大喊五虎退与平野加一分,他身后骨喰正默默将果汁递给一同坐在椅上的一期一振。更远处的角落,莺丸和大包平也肩靠着肩坐在树下向这边看来,似乎是因为平野的获胜而露出微笑。

这副光景与人类太过相似,这些感情也与人类太为相近,当意识到我已将他们当做同类时,我的身体倏然一僵,不由自主地后退几步,感到呼吸都几乎凝滞。在时之政府,我面对的只是一个个数据和美丽却无法行动的本体,我自以为有足够的理性将他们当做完全的物体,然而感性终究是不可预测的精灵,在面对活生生的付丧神后,渐渐发生始料未及的变化。

这个发现让我惶恐地陷入沉思,急急忙忙从短刀间走开,稍一抬眼却看见付丧神宿舍五楼一扇窗后悬挂着一具黑影,摇摇晃晃看得并不十分真切。

我平日并没有太在意宿舍的窗后有些什么,此刻不禁惊讶地瞪大眼睛,屏住呼吸往前跑了几步,想更加清楚地看看那黑影。

从轮廓而言,不难看出悬挂的是一具人体,我仔细辨认了窗户所属的房间,发现竟然是无法打开的503号房。

我的心脏猛然一收,像是被这个事实刺中般地一震,额上渗出细细汗珠。我下意识伸手进口袋,攥紧了事实上并没有什么用的宿舍大门钥匙,向宿舍加快步伐跑去,想要迅速确认503号房内的情况。

“西田先生,您这么着急是要去哪儿?”

一句温和的问话打断了我的步伐,我扭头看去,便见莺丸正抱着书站在我身边。大包平也立他身侧,一言不发地望着我,高大身躯遮挡了原本在视野中的付丧神宿舍,火红的发映着夕阳灿烂如金。

“503号房……”我挪开步伐绕过大包平急急向宿舍看去,却惊讶地发现503号房的窗后空空如也。

“嗯?503号房怎么了吗?”莺丸关切地向我看来,“西田先生,您的脸色不太好呢,是不是最近工作太辛苦,没有好好休息?”

我揉了揉眼睛,突然有种踩在虚空的不真实感,再度往宿舍楼望去时,被晚霞染成玫瑰金的楼房如同曾经的每一日一般,安静而寻常地立在地面。

“工作认真固然重要,时间久了也需要一点放松。”莺丸用左手拍了拍我肩头,“大包平其实一直想邀请你来我们那里喝茶,怎么样,西田先生愿意尝尝吗?”

“是红茶,对睡眠有好处!”

大包平说完微微偏开头,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,他的目光凝固在503号房洁净的窗户上。

 

4

我曾经不止一次地在资料中看到过莺丸与茶的联系,这一次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这柄太刀泡茶的手艺。与三日月浓厚沧桑的绿茶不同,今天的红茶更带了种清淡的甜美,我渐渐遗忘了适才的惊慌,只是心脏的跳动仍有些急促。

大包平给了我一些松软的蛋糕,香甜滋味顺着食道弥漫心脾,带来一种沉醉的安心。甜食或许确实能够让人产生幸福感,我在吃下两块蛋糕后渐渐愉快,再看眼前两位付丧神亲切的面容,忍不住以茶代酒,向他们举起茶杯。

“敬守护着人类历史的你们。”

大包平嗤地一笑,脸上表情没有多余变化,眼皮却微微垂下,挡住了钢色眸中一闪而过的情绪。

“这没什么好说的,人类制造刀剑的初衷便是用于战斗,往后的道路是束之高阁还是浴血战场,也不过是由于拥有者的一念之差。”

“不过,人类确实是一种神奇的生物,不断追求真相,却又只看着自己愿意一见的事物,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东西。”

他粗声粗气的嗓音似是带着几分讽刺,我盯着茶杯里一圈圈荡开的涟漪,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。这时莺丸站起身拍了拍我的肩头,脸上带着意味深长的温柔。

“西田先生,我知道你的困扰,如何看待我们是每个人自己的选择,没有对错也没有标准,如果能够真正按照自己的意愿走下去,也不失为幸福。”

他的指尖微微收拢,我蓦地感到一种高洁而不朽的虔诚透过衣服传入了血肉,在那片莺绿中熠熠生辉。

“愿你能在逐渐逝去的时代中,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。”

不知是不是因为茶水与蛋糕,那一夜我睡得很熟,就像是回到幼时躺在母亲的怀抱,于温柔臂弯中卸去所有重量与烦恼,成为暖烘烘溶流中的一缕,随着光芒漫无边际地徜徉。

然而第二天清晨被黑木院长叫去办公室时,梦中的轻盈与温暖都不复存在。落地玻璃窗外下着绵绵细雨,沙沙摇动的干瘦树枝将影子沉默地投下,让黑木院长的脸也覆上一层目视不清的昏暗。

“你还是把他们当做了人类。”

他说完这句话,像是为了掩饰自己的情绪般,轻轻舔了舔嘴唇,将颤抖的唇角藏在脸上阴影中。事实上我在见到他凝重表情的一刻便知道所为何事,但到如今,我不认为我的想法有任何不对,于是上前几步立在宽大桌前,隔着桌面低头凝注那双镜片后的眼。

“这所疗养院的目的本来就是为了治愈刀剑并将他们送走,我将他们当做人类又有什么不对?”

黑木院长沉默片刻,长长叹出一口气,“西田,我的忠告都是为了你,你还不明白,把他们当做同类,只是我们以人类身份给予的虚伪的同情。”

“我并没有同情他们,院长。”我不明白院长的话具体所指,声音不由得严厉起来,“我只是认为与他们增进感情更利于工作的完成。”

“既然你明白是工作,就不要在其中掺杂私情。”黑木院长倏地站起,表情十分僵硬,像是在极力控制自己的感情,“我明白,你从他们身上看到了与自己、与人类相似的东西,但你要记住,这里的刀剑只是从政府灵力室本体中召唤的分灵,他们不会拥有与人类同样的未来,也不会走上和人类同样的道路。”

“他们是武器,不论是过去还是现在都仅仅是武器而已,加诸于他们身上的价值都是由人类所定,他们被赋予的意义从始至终代表的都是人类的需求。”

“如果你真的爱着他们,想为他们做些什么,让他们忘掉过去,忘掉感情,作为没有生命的物品存在于世才是最大的救赎。”

办公室大门关上的一瞬,我感到踏在地板的脚步沉沉坠了千斤重量,仅仅是身体的移动都让我疲惫不堪。

稍一垂首,便能看到地面整洁的瓷砖倒映着我的面容,门外的刀剑们也有着如此相似的人类五官,他们存在于此,活生生地行走于天地间,我要怎样才能将他们当做毫无生命的死物?

走出行政楼,淅淅沥沥的雨点便打在皮肤,凉意顺着神经蔓延,让我不由得打了个寒颤。行政楼旁修建的庭院回廊里聚集着三三两两的刀剑,似乎是因为下雨中止了在院中的活动。一期一振抱着皮球,身边站着高矮不一的弟弟们,膝丸则独自立在廊边,将手伸入雨中,仿佛是在感受雨滴打在掌心时冰凉的触感。

我并没有带伞,此刻也只能先躲进回廊,烛台切本来拉着太鼓钟坐在廊下长凳上,这时用温和语气一边招呼我一边递来纸巾。我接过纸道了谢,正擦着头发上的水滴,看到视野中膝丸孤单的黑色背影,忍不住道:“你哥哥呢?平时不都跟你在一起?”

膝丸蓦地转头看我,睁大的金眸中又是疑惑又是震惊,“兄长?你有见过兄长?兄长他来过这里?”

“说什么呢,他不是每天都在宿舍到行政楼的路上等你,每次你与我打招呼之后,他就和你一块儿走了吗?”

我被膝丸说得一头雾水,顺势伸手又指了指院中的白漆小桌,“你坐在那里看书吃点心时他也总是和你在一起。”

膝丸怔了半晌,翕动的唇没有说出半个字,只是不可置信地退了几步。一期一振微微颦了颦眉,把球递给鲶尾也走了过来,“西田先生,膝丸殿对髭切殿的执念我们都明白,还请您不要戏弄他。”

在被院长训斥后又遭到付丧神的怀疑,一瞬间我的心情跌到低谷,迫切地想澄清我并未说谎,语气不由得拔高,两手也紧紧握成拳头,“我没有戏弄他!髭切每天早晨还来和我搭话,他就住在五楼2号房间!”

“五楼?”一期一振表情流过一丝波动,又即刻恢复如常,“通往五楼的铁门上了锁,从来没有打开过。”

“没有打开过?可是我明明……”我突然感到肺部被挤压一般,整个身子都哆嗦起来,艰难地深吸一口气,才慢慢挤出几个字,“莺丸和大包平也住在那里……”

“西田先生。”烛台切走来慢慢抚了抚我的后背,似乎是想要舒缓我紧张的情绪,声音比起之前更加柔和,“也许是您工作太累产生了幻觉也说不一定,我们这里从来没有莺先生和大包平先生来过。”

一时间,我感到脑子有一根紧绷的弦“啪”地断裂,耳中只有雨水越来越大的哗哗声。

 

5

点开腕上的便携终端,我从中找到了髭切、大包平和莺丸的信息,除了来自289号本丸之外,还写了一些关于这柄刀的通常介绍。我再将界面调回宿舍平面图,却发现不知是不是系统问题,上传的五楼房间信息并未登录入内。

我开始努力回想来到这里后的点点滴滴,终于发现这三柄刀剑除了彼此之外,没有和任何一位刀剑有过接触,莺丸和大包平总是坐在树下望着欢笑的大家,髭切虽然喜欢跟着膝丸,但仔细想来,每次我见到的对话都只是髭切单方面的述说,膝丸没有一次给予过回应。

我的心情越发忐忑,这个诡异的事实犹如一个发酵的面团在心底越来越大,几乎快要撑破胸口,我甚至感到周身泛上一阵凉意,混着雨水流动的触感带来刺骨的悚然。

于是我冒着雨跑回办公室,打算在电脑上查一查关于289号本丸的事。屏幕在点过开机键后便闪烁起光芒,我的心情也随着那忽明忽暗的界面跳动不安。

待到电脑完全打开,我急忙摁住鼠标点击关于各本丸的信息。大约两小时后,我终于在资料中找到了关于289号本丸的事。

资料显示该本丸早在2209年便毁灭,并未记录究竟有没有幸存者,但2209年这座疗养院尚未建立。

我握着鼠标的手不觉一紧,几乎要被这个事实惊得叫出声。电脑椅在我起身的动作下哐地倒地,我顾不得把它扶起便冲出房门,只想找到那三柄刀剑将事情问清楚。

走出行政楼时,天色已经放晴,一缕缕阳光落在泥地和树杆,将之前覆上的水汽蒸发。

因为不知道髭切会去哪里,我径直向莺丸和大包平常在的树下跑去,打算向他们直接询问。路上积水在奔跑的脚步下啪啪作响,我能感到裤脚溅上了一个又一个泥点,却根本无暇顾及。

天空架起了雨后彩虹,飞舞在一碧如洗的青空,仿佛是画家调色盘中滴落的斑斓。当我来到那棵树不远处时,寻找的两人正站在缤纷彩虹尽头,大包平轻轻搂着莺丸腰际,垂下头颅与对方扬起的面庞以额相抵,鼻尖轻柔地触碰,唇角都噙着幸福笑意。

他们闭着眼睛,像是想用每一寸肌肤感受最真切的彼此那般亲密厮磨,阳光沿着他们的身体描绘了一层毛茸茸金边,在彩虹下组成一幅太过美丽的画面。我的脚步不知不觉停下,紧握的拳头慢慢松开,那些耀眼的色彩在我心头刻下一种属于爱与温情的滋味,美好得令我也如同置身于最温暖的花海,不愿打扰分毫。

在这一瞬我突然释怀,不论他们是什么,不论他们来自何方,至少他们存在于此。战争与和平,艺术与价值,历史和荣耀,将这些由人类加诸于他们身上的外物一一剥去,余下的只是纯粹而干净的魂灵。

我深吸一口气,紧张与恐惧都在此刻尽皆消失,就像是看着两名普普通通的人类一样,为这份美好倾慕献上无声的祝福。

而这件事情的谜底,作为院长的黑木必定有所了解,我思索一番后决定向他提出疑问,便回到院长办公室,眼前有的却只是空无一人的房间。

我狐疑地走出行政楼,发现付丧神宿舍门前一道黑影一闪而入,急忙加快步伐跑了过去。

走进一楼,空旷的走道里并没有一个人,却有轻微的脚步声自楼梯上传来,我急忙沿阶梯追了上去。那脚步声始终回荡在不远不近之处,令人在难以捉摸中添了一丝烦躁,我焦急地迈开步子一次踏上两个阶梯,紧紧扶着墙壁以免滑倒,以最快速度向前,追上脚步声时已经到了四楼。

黑影确实是黑木院长,他手中提着一桶汽油,正轻轻拧开盖子。看见我时他脸上并没有惊讶之色,抿着的唇反倒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,藏在镜片背后的眼中也闪烁了喜悦的光。

“你终于来了。”

他短短地说了一句,便把汽油桶向下倾斜,透明的液体顿时洒在地面,弥漫出刺鼻发闷的气味。我被熏得咳嗽几声,屏住呼吸冲上前,拉住他的胳膊阻止汽油的倾倒,“院长,您这是打算干什么!”

“政府传来了命令,要将这里的刀剑统统销毁。”黑木院长一直如石雕般毫无表情的面孔此刻裂开嘴唇笑了起来,浓密的络腮胡随之抖动,又仿佛抽搐般地带来一种怪异感,“因为和历史修正主义者的战争已经结束了!你听到了吗!战争结束了!”

我脑子里嗡的一响,惊讶得几乎说不出话,甚至感觉全身肌肉都被凝固似的无法动弹,“……你说战争结束……?”

“结束”两字刚说完,我的记忆中突然浮现了一只从火焰中伸出的焦黑手掌,循着它抬眼一望便是鲜艳火海,耳中充盈了此起彼伏的惨叫与哭泣。我似乎亲身立于那大火之间,滚滚热气扑面而来,让我蓦地有种被灼伤的剧烈痛楚。

而比那痛楚更为令人难耐的,是来自于心底的愧疚与自我憎恶,犹如一道缠绕周身不断缩紧的铁网,我不由得产生一种几欲窒息的恶心感,像是面对着世间所有罪恶的化身,恨不得将自己的身躯彻底撕碎。这样的恶意让我惊得身子一颤,踉跄几步回过神来,才发现整个走道和楼梯已被黑木院长洒满汽油。

他将汽油桶往地上扔去,从口袋摸出一个银色打火机,拇指渐渐向点火开关按去,圆睁的眼里恍惚而欣喜,犹如一个被医生告知找到了治疗方案的绝症患者。

“结束了……终于能够结束了……”

我被他突如其来的行为惊得瞠目,且不论他是不是打算点燃宿舍烧死楼中的付丧神,但目前点火的结果只能是让我和他一同丧生此处。强烈的求生欲让我的身体在思考尚未结束时便动了起来,我冲向院长一手抱住他的胳膊,一手企图夺走打火机,在他的肘击下不免连退几步跌坐在墙角。

汽油透过裤子浸入,带来一种冷湿而粘稠的触感,我只觉得胸间一阵恶心,再向院长看去时他已点燃打火机打算扔向地面,跳动的火舌像是一张迅速揭开的帷幕,大火中不可扼制的悲剧一霎在脑中浮现。

情急之下,我拿过墙角的灭火器,向院长后脑狠狠砸去。“砰”的一声响彻楼道,我抢在院长身躯倒下前接住了打火机。

熄灭火焰时,院长已经面朝地倒在汽油中。我将打火机放进口袋,蹲下身翻过院长的身体,却发现他瞪大的双眼早已失去神采,鼻孔流出了刺目的鲜血。我急忙用右手食指与中指在他鼻下一探,只有微弱的气流吹过我的皮肤,却再没有吸入的气体。

一个不争的事实顿时撞击了我的大脑,让我整个人如坠冰窖般浑身颤抖,四肢都不由得发软。我控制不住地呼吸急促起来,感觉所有血液都往头顶流去,恍恍惚惚中听见楼下传来脚步声,只能手忙脚乱地捏住院长胳膊,将他向五楼拖去。

尸体比我预想中的更沉,不稍片刻汗水便从我额上滚落。视野里汽油随着我的拖拽荡出一道道痕迹,又在此后重归平静,黑木院长扭曲的面孔直直凝视着我,空洞的眼中藏着无边无际的可怖深渊。

此刻我的脑中只有隐藏尸体一个念头,拿出全身劲力将院长往楼梯上拖动,甚至对于自己的所有动作都已浑然不知。不一会,楼梯也染上了汽油的湿润,我将院长带到五楼,鬼使神差地撞向503号房间的门,门扉竟然被撞了开来,让我猝不及防地滚了进去。

趴在地面,我一扭头便看到黑木院长瞪大的双眼,激得我猝然跳起,然而下一刻眼前的景象让我如遭雷击般地定在原地,脑海只余一片空白。

房内靠窗一侧堆满了黑木院长的尸首,粗略一看也有数十具之多,有的死于枪击,有的死于刀刺,有的整个头颅都粉碎到血肉模糊。而我所杀的黑木院长此刻正躺在门外,静静地用无神双眼凝视我的惶恐。

我空白一片的脑中突然涌上无数信息,周身的血管与内脏仿佛被一只手紧捏般痛苦难耐,就连呼吸都变得极为艰难。504号房间的存在感此刻变得异常强烈,在目光转向它的一刻我止不住地颤抖起来,拖着步子趔趔趄趄来到门前,撞开了紧闭的门。

明亮的光线中,我看到了与我有着同一张脸的无数尸体。

 

6

将身体塞进柔软电脑椅中,我透过办公室巨大落地玻璃窗望着院中散步的刀剑们,捧起手中茶水慢慢喝下。苦涩冰冷的液体顺着喉管流入,五腹六脏都随之冰冷,我摘下戴上不久的眼镜揉了揉眉心,深深吸了一口气。

曾经犯下的罪孽刻印在轮转的时间,让我无法逃避也不愿逃避,只要我存在一日,便能让他们继续在这个乐园生活,现在我所能做的,仅仅是等待不会终结的终结。

办公室的门扉被轻轻叩响,在我说出“请进”后吱呀开启,细微的脚步声传入耳膜。我转过椅子面对大门,便见到一名带着复古圆框眼镜的男人站在面前,只是脸上并没有络腮胡,眼中透着热爱生命的年轻光芒。

“西田院长您好,我是新任院长助理的黑木,请您多多关照。”

他精神十足地说完话,恭敬地向我弯了弯腰。我缓缓从椅子上站起,伸出手冲他做了个“请坐”的手势,才用低沉沙哑的嗓音开了口。

“在你开始这份工作之前,我想给你一个忠告——”

“不要把付丧神看做人类,否则你将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。”

 

7

大包平和莺丸并肩立于树下,眼前疗养院残破的废墟被夕阳染上血色一片,破旧的行政楼与付丧神宿舍残留着烧焦的黑印,几只乌鸦停驻其上,发出声声凄厉叫喊。破碎的窗户现出一个个黑洞洞的空间,仿佛是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入口。

楼前的庭院中,干涸土地上插满刀剑,有的折为两断,有的边刃裂开长长缺口,有的已被烧得面目全非,而其中的每一柄都曾是大包平和莺丸再熟悉不过的同伴。

把手放在莺丸肩头,大包平的目光越过行政楼,落在晚霞跌宕的天空。

“莺,你还记得距离时之政府与溯行军战争结束已经多久了吗?”

“记不清了,大概三年或者四年了吧。”莺丸轻轻倚在大包平身侧,臂上垂下的绷带在微风中荡漾,“当时如果我们能救出多一点人,黑木和西田的灵魂或许就不会困在这里了。”

被风拂过的莺色发丝扫在大包平下巴,让皮肤略微发痒,大包平却没有躲开,只是将莺丸搂得更紧,“那是他们选择的赎罪,自缢后接纳了所有焚毁的刀剑,创造出让那些灵体继续存在的疗养院,哪怕只是虚幻的假象。”

他从鼻腔里闷闷哼出一声,又颇为无奈地耷下肩头,眼中钢色越发深沉。

“被我们救出后离开的同伴在战后不久也被刀解,说到底政府只是将我们当做完全的工具,会对他们下达毁坏疗养院所有刀剑分灵的命令也不奇怪。”

莺丸带笑的语气中也隐隐有了几分自嘲,“政府也没有想到,疗养院的员工会将作为付丧神的我们当做人类看待,毕竟在他们眼中,刀剑不过是拥有价值的死物。”

他顿了一顿,似乎不愿再提起这个话题,仰头看向大包平,“……髭切他终于下定决心了吗?”

莺丸的问话几乎轻不可闻,大包平也沉默片刻,才抿着唇点点头,指了指庭院一张破朽的白漆桌边,一柄被烧得残破不堪的太刀边陈放着另一柄太刀,只是刀身泛出明亮光泽,崭新得如同温柔初雪。

“要舍弃这条被弟弟救回来的命并不容易,但唯有这样,才能与膝丸重新在一起。”

说话间,大包平环着莺丸的手臂略微收紧,像是想起不愿面对的画面一般,闭上眼将头埋在了他颈间。

“至少最后,我将他和膝丸放在了一起。”

“是吗……从此以后我们也只能远远地望着他了,就像这里的所有伙伴一样。”

他的语气悠长而惋惜,像是在回忆数不胜数的遥远过去,不知不觉透出些许落寞。大包平依旧将头靠在他颈根,沉默片刻后,浑厚而坚定声音随着喉咙的震动在风中荡开。

“莺,至少我们还拥有彼此。”

莺丸展颜一笑,轻轻揉了揉大包平的头发,在凌乱红发间落下一吻。察觉到颈上亲昵的轻蹭,他将手掌覆上大包平手背,让肌肤轻柔地摩挲。

“大包平,走吧,下一位黑木已经到来,我们也该回到501房间了。”

大包平闷闷应了一声,牵过莺丸的手,并肩向焚毁的宿舍而去。一柄柄残刃在他们的脚步间掠过,映着夕阳余晖闪耀出绚丽光芒,仿佛一束束永不会凋零的花朵,倔强地屹立废墟之中。

——END—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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