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大莺】繁星共舞的风幡(7)

大正paro,警察包X作家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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9

从睡梦中苏醒的一刻,莺丸的视野被山茶花般的红艳填得满满当当,当他意识到这是大包平的发色时不自觉地扬了唇角,淡淡笑容宛如雪地中盛开的雪莲,让被月光映得清冽的面庞洁净而柔和。

“醒了?”大包平望着他,手肘撑在膝盖,挽起的衬衣袖口下露出肌肉分明的线条。

他像是被莺丸感染一般,脸上也荡开笑意,身后车窗外闪耀着一望无际的星空,将他的轮廓描刻得闪亮而清晰。

莺丸敛目点点头,想要舒展胳膊,突然感到有什么从身前滑了一下。他低头发现大包平不知何时将呢绒外套盖在了自己身上,还将边角掖得严严实实。

从游荡在衣物内衬与身体间的热气来看,外套已经盖了许久,稍稍一动便有缝隙从手边漏出,就像是气球上被戳开的小洞,慢慢放出笼罩的热量。莺丸感觉自己几乎看到了热气如烟雾般飘散的形状,倏地生出一种不舍与依恋,想把这些温暖尽数留下。

大包平身上只着了件衬衫,也没有要回外套,似乎并不畏寒。莺丸看着他的衬衫在月下像是半透明的白纸,隐隐约约透出里面肌肤,又被夜色渲染为冰冷色调,终是决定还回那份温暖,坐直身子敞开两手,将外套披回大包平肩上。

“如果着凉就不好了。”

外套带着莺丸体温的余韵,落在肩膀的一刻大包平甚至感觉扇起一阵带了茶香的风,吹得耳根略微发烫。他把手从袖口钻入,总觉得外套中的热度比起之前增加太多。莺丸认认真真为他整理着衣襟与袖子,又抚平微翘的衬衫衣领,低垂的眼始终游移在大包平颈部以下,抖动的睫毛却像是簌簌飘落的雪花,一片片洒在大包平胸口。

大包平把目光落在车窗外朦胧的景色上,故意不去看莺丸,指尖透过布料传来的触感却放大了百倍,触电般地沿着神经流进大脑深处。他忽然有些害怕自己继续陷入这种无可救药的心荡神驰,向后一退躲开莺丸的手指,顺便打开车门,“我们到村子了,下车吧。”

“好。”莺丸落空的手微微一顿,便如同无事发生般地应了一下,跟在他身后下了车。

因为到达时间太晚,大包平让司机将汽车停在村口一间民宿院中以便歇息。而司机为了遵照烛台切的命令将他们送回,也打算暂且在此住上几日,等待二人调查完毕。

民宿的院子十分宽阔,兴许是由于建在边远乡下,房内透出一股潮湿霉味,木制房柱底端甚至偶尔可以瞧见生了白色的小菇。莺丸和大包平踩在门厅地板,发出嘎吱声响,总有种要把地面踩断的错觉。

大包平向老板打听了大般若是否来此居住过,得到的答案是否定的,但老板表示确实见过这样一个人路过村口,因为身上穿着高级西装,皮鞋也擦得发亮,所以记忆深刻。

目前已是深夜,大包平只能明日进村再查找更多线索,便先定下住房。一楼门厅外摆了几双仿普鲁士制的军靴,高高靴筒上被汗水和泥土浸出深深浅浅的土褐色斑点,似乎是住了回乡探亲路过此地的军人。

大包平凝注那些长靴几秒,才若有所思上了二楼找到房间。隔扇上白茫茫的障子纸露出一种灰扑扑的陈旧感,在蜡黄色煤油灯下摇曳着不同于城市的幽暗气息。这间民宿本是村人自己房屋,莺丸的卧房正是大包平房间的里屋,因此大包平拉开门进屋后,他也顺理成章地跟着进入,反手轻轻合了隔扇。

格子窗外是鳞次栉比的尖尖屋顶和拥抱屋群的连绵山峰。山体起伏的轮廓在昏暗夜色中仿佛融化开来,与屋顶边缘交汇,分界模糊为黏着的朦胧暗影,令整个村子染上一种属于自然的淳朴与幽静。

大包平脱下外套挂在墙上,便望着窗外出了神,一瞬间脑海中浮现了童年时代冈山县的小小村庄。田野边晒满金色谷物的稻架,泥泞路旁白茫茫摇晃的狗尾草,家中洁净却陈旧的暗褐色檐廊,母亲递来柿子时饱经风霜的手指……零零碎碎的画面渐渐交叠为眼前浓得化不开的黑夜,大包平少有的感到一种喘不过气的沉重,藏在灵魂深处的怀念霍然迸出,徘徊于过去久久不散,但时间的轨道延伸向前,越来越多的景色终将随被生命的列车抛之身后,吞噬在一去不返的长河。

然而有一个画面他始终不愿让其淹没在记忆的河流,那便是莺丸端端正正跪坐桌前,执笔而书的身影。他闭上眼努力回忆莺丸鼻梁上金色圆框眼镜的光泽,挂在耳廓又散下些许的莺色鬓发,以及书写时专注得抿起的淡粉色嘴唇,压在心头的思乡之情被渐渐冲淡,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无法言喻的朦胧感情。

大包平一时也不知道这种臌胀心间的情愫是什么,睁开眼便看见莺丸已经褪去羽织与和服,只着了件白色单衣,正背对自己跪在布团整理被褥。棉质衣料贴着身形勾勒出弧形的腰线,微翘发梢下露出白皙纤长的后颈,光裸脚踝探出下摆,令人有种一只手掌便能握住的感觉。

大包平想要走过去,却终是没有迈开脚步,就好像莺丸认认真真整理褥子的动作是在进行一个神圣的仪式,而自己的出现会打破这份静谧与纯净一般。

汽车里贴近的距离在此刻被霍然拉开,大包平不由自主地又想起莺丸的作品,仿佛主动拉远了与尘世的距离,化作天边繁星用最明亮的双目张望世界,再用锋利笔触一刀刀剜开表象,作为完全的旁观者,不带任何感情。

他一时间感到对于莺丸的了解实在太少,那张翻过的白纸背面不过窥见一角,这个总是带着清浅笑容的作家究竟所思为何,所见为何,此刻他迫切地想知道答案。

10

清早从民宿走出时,莺丸没睡醒似的半敛着目跟在大包平身边,夹着软皮本子的手往袖中拢了一拢。路边新种的稻田与萝卜地连接为一片又一片青翠海洋,一些住家农妇用红绳襻肘,说说笑笑晾晒洗净的织物。不远处一道篱笆后趴着一只黑色柴犬,伸长脖子面对冉冉升起的太阳,眯着眼或许正思考着什么。

大包平一路询问大般若的下落,虽然许多村人声称见过他,却都不知他目前下落。大包平似是习惯了这种甚微的收获,不知疲倦般地向人描述着大般若的外貌,坚定而专注的神情让面庞透出宛如朝阳的光辉。

莺丸始终在一旁凝视着他,脸上带着隐约可见的笑容,仿佛所望的是一片辽阔水域的起点,一块美好得近乎不真实的璞玉。

大包平一面询问一面埋头在记录本上书写,几乎弄清了前日大般若来到村子后的动向,最后走通了村庄停在一片杉树旁。

杉树林边有一块凹凸不平的大石,上面布满橘皮一样的皱褶,缝隙处还有少许露水。莺丸走了一上午似乎想歇息片刻,拂了拂下摆打算坐在石上,没想到大包平伸手拦住了他,“石头太凉了,而且会把和服弄脏的。”

他瞟一眼莺丸整洁的樱草色小袖和服,挠了挠后脑左右四顾,发现周围都是生了小草的泥地,干脆脱下外套叠起来,铺在石头上。

“这样和服就不会弄脏了,也不会太凉。”大包平像是觉得自己想了个好办法般地笑起来,整张脸添了一抹惹人喜爱的灿烂。

莺丸没想到他会做出如此举动,惊讶使得眼睛微微放大,复又盈了盎然笑意,从石头上捧起外套掸了掸,“这样你的衣服不是也会弄脏吗?”

他看大包平执拗地摇了摇头,还想说些什么,便抢先一步开了口,“找个铺子我们一起坐一坐吧,偶尔悠闲一下也不坏。”

淡薄阳光映照着空气中飞舞的浮尘,路边灌木丛里传来时有时无的鸟鸣。莺丸的木屐踩在柔软泥地上,蓦地有种踏着白云的错觉,在云蒸霞蔚中走入一个充满光明又生机勃勃的天地,而若是窥探深藏这片天地的核心与根基,里面必然是身旁红发警官的身影。

莺丸静静望了望大包平,轻抿的唇角勾起浅浅弧线,低垂的袖口随着心情一同荡漾风中。乡下的田间并没有多少供人长坐的店铺,最后大包平和莺丸在另一个村口的旅店里坐了,捧着竹子削成的茶盏,吃着穿了竹签的糯米团,唇齿间散发出阵阵糯米清香。

因为时至中午,二人就顺便在这里解决了午饭。饭后大包平翻开记录本梳理,据所得线索可知,大般若前日大约中午到达村子,并未住进旅店,而是沿着村路打听春日千代的下落,只是村人们并未听说过这个姓名。

然而目击消息都集中在前日,从昨日起便再没人见过大般若。莺丸一直垂着眼默默喝茶,听到此处放下了杯子,“大般若先生之所以突然消失,说不定是因为找到了千代小姐。”

“开什么玩笑,春日千代她已经……”大包平深吸一口气,似乎感觉不必再强调这个事实,话锋一转,“但我没有想明白的是,她给大般若的信如果是去世前写好,为何去世后才寄出?”

“信里又为何要相约在这个村子见面呢?”莺丸低低补了一句。

大包平似乎已考虑过这个问题,不假思索接了话头,“我曾经调查过春日千代的老家,但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家乡的信息,周围人只知道她是从乡下而来。之前我猜测这里会不会正是她的故乡,不过显然这里的人并没听说过这个名字。”

“兴许春日千代并不是千代小姐的本名。”莺丸慢吞吞站起来,捏着本子的手食指微曲,在柔软封皮上点了一点,“要不要试试问一下村民,近几年离开村子的女性有些什么人?”

于是二人在村中开始新一波询问,一问之下,近年来离开村子的女性约有五人,其中有一名叫做文子的女性正巧是两年前离开村子,且村人描述的外形与身材都与春日千代相差不多。大包平的重点立刻转移到这个女人身上,问了她在村中的住址前去调查。

文子的双亲在两年前过逝,而正是这个原因让她离开了村庄。大包平和莺丸到达她的住所时,空荡住屋无人打理,比起村口的民宿脏污许多,檐廊与榻榻米沾着黑色与褐色的斑迹,梁柱因潮湿布满霉点,黑暗处似乎随时会有蛞蝓和蜈蚣爬出。

濡湿的空气带着霉味,在进门之时便扑面而来,大包平却像是感觉不到一般,只是轻轻蹙了蹙眉,便在屋内四处查看。

莺丸也跟着进了屋,发现屋内有用的物品几乎都已不见,只留下些破旧家具和裂了缝的瓶罐碗碟。他越过废置的地炉来到里屋,在角落发现了两个脏兮兮的彩球。

由于一向对民俗颇有兴趣,他不禁好奇地蹲下身子拿过彩球一看,堆积的灰尘如同软泥般覆盖球上,难以看出上面纹路,只能大致看出是红与绿的线交叠成为图案。

莺丸也不在意指尖染上一层污渍,将彩球翻来翻去,突然在交错的灰尘间发现了一个似乎是用木炭写出,字迹稚嫩的名字——早苗。

他狐疑地眨了眨眼,取过另一个彩球,发现上面在同样位置写了文子的名字,便叫来大包平。

大包平盯着两个写得歪歪扭扭的名字思忖片刻,“早苗是女孩的名字吧,这个人是谁?”

“不知道呢,如果文子就是千代小姐的话,或许是她的童年玩伴。”莺丸起身想拍掉手上尘埃,奈何那些污迹顽固地黏在手上,只得出门来到井边打水洗手。

水面映出的面孔被探入的手打碎为粼粼波纹,莺丸望着自己飘动的倒影,放在水桶中的手凝滞片刻,眼里划过一抹思索之色。像是为了确定自己的猜想一般,他将手从水中收回时,回身冲屋内的大包平道:“大包平,向村里人再打听打听早苗这个名字怎么样?”

莺丸温和的声音透过门扉传来,大包平一边在本子上记下名字,一边拔高了声音应下,似乎也在思考什么。他不死心地又搜查了十来分钟,终是再无收获。二人从那间破旧小屋离开时,已是夕阳西下,路上少有村人身影,于是大包平打算先返回民宿,直接向老板询问,便和莺丸沿着道路慢慢行走,途中正巧穿过一片树林。

松树与杉树细小的枝叶将天空分割开来,残阳的光宛如一条流泻的瀑布,自缝隙间荡出水样的柔和。透过树林空隙可以瞧见远处半山腰有一座寺庙,因为距离的遥远,瓦檐与墙面都被霞光氲成一片朦胧,在碎叶遮掩下似真似幻。

莺丸微微扬了下巴眺望,寺庙却总是藏在摇曳的叶片间,流金般的光芒与苍翠填满眼帘。他望了片刻不见寺庙全貌,也就并无执念地垂下头,脸上始终平静无波。

“你想看那座寺庙?”大包平似乎察觉到他的动作,突然开了口。

“嗯,没关系,走上大路就能看到了。”

几分钟后,田间平坦的道路便出现眼前,路旁一根根狗尾巴草低垂着腰,绒毛泛着一层微光。

而要抵达大路,还需穿过一条林间溪流。大包平迈开腿踩上水中一块石头,麻利地换腿来到小溪对面。回头看时莺丸正撩了和服底襟探出脚,木屐里白色的足袋与延伸而上的小腿弧线蓦地映入眼帘,让大包平感到思绪中受到一股冲力,震得某些感情悄然化作实体浮现。

因为身高与衣着的不便,莺丸并没有如此利落,大包平便下意识伸手打算拉上一把。莺丸看着摊在眼前的宽大手掌顿了一顿,抬了眼帘向对方迅速一望,像是有些犹豫,又像是在述说一些无法言喻的惊喜。

掌心的相触仿佛水流与船的亲密,肌肤间每一个缝隙都紧紧相贴,甚至有种从手心传来对方急促心跳的错觉。那只被水流推动的小船同时在二人心底溅起波澜,令人悸动的热度自紧贴的皮肤扩散开来,沿着胳膊攀爬到面颊。

大包平拉着莺丸踩上溪中石块,又牵着他稳稳跨至岸边,一时间竟然忘了松手。他记得之前攥住莺丸手腕时的温度,也还记得吃早餐时莺丸轻柔的触碰,然而猝不及防的牵手却打乱了一直以来暗藏的情绪,用一种青涩的暧昧拨乱心弦。

此刻莺丸站在他面前,头颅埋下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,额发遮挡下双目微敛,嘴唇扬了浅浅笑意,双颊不难看出透了绯色,一如朝霞中含露的花瓣。大包平突然有些慌乱,不知是该继续相牵还是该松手,甚至连用几分力度去牵手都显得迟疑。

莺丸悄悄抬眼看他,因为他涨红脸的模样笑意更浓,便捏了一下对方握着自己的手掌。

大包平被这一捏拉回了神,慌慌张张放开手,“抱、抱歉,一直拉着你不放。”

包裹手掌的体温突然离开,莺丸反倒觉得暴露在微风中的手有些发冷,便往袖中拢了一拢,“没什么,小事不用在意。”

大包平缩回的手像是不知该往哪里放一般晃动一阵,干脆欲盖弥彰地伸进外套口袋去摸笔记本,“……对了,我们刚才记下的名字是叫什么?”

笔记本软软的外壳按在指尖,大包平却愣了一下,因为那只夹在本子里的钢笔不见了踪影。

他掏出本子翻了翻,又重新找了口袋,最后只能皱着脸对莺丸道:“我的笔大概落在刚才的屋里了,你在这里等我,我马上回来!”

莺丸本想让他先用自己的笔,还未出声大包平就逃也似的消失在树林边缘,他只好无奈地笑了笑,刚拿出笔与软皮本想写些什么,就见不远处一道身影正一面张望一面行走,似乎在寻找什么。

那身影穿了深蓝色学生服,金色长发束在脑后,头顶带了菱形学生帽,莺丸脸上掠过一霎的疑惑,便平平稳稳向他走了过去。

“小龙,你是坐今天早晨的火车来的?”

——tbc——

智商不够直接写出关键信息了,大家应该能猜到怎么回事了哈哈哈,不过我的重点是谈恋爱呀!虽然还没谈起来!(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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